平曲不是地名,是心中的一个小调,哼不出唱不来,只能缓缓的流淌。

第一章罐中虫

我有一个故事,给它取名叫做《罐里虫》:“罐里养着的小虫,渴望着罐外的自由又怕失去罐中的温暖,每日都在犹犹豫豫中度过。遇到挫折时便跳到罐口,嘶吼着自由。当站在罐口看到无垠的世界,又恐慌自身的渺小,转而又跳入罐中,寻求那充满厌恶的一丝安全感。于是就这样,小虫来来回回、上上下下,无数次的蹦跶、跳跃,在自由和禁锢中来回选择,却一直不能做出抉择,直到死去。”

人不是小虫,人的欲望和渴求或高于小虫,人的悲伤和欢喜或高于小虫,或许因为以上种种人的选择便多于小虫,仅限于罐里和罐外的。

站在车站大厅,傻傻的已经有半个钟头了,却迟迟做不出决定“下一站,去哪?”或许这就是站在罐口的小虫第一个问题吧!

第二章小镇

路过一个小镇,一条小河将其一分为二,一座小桥又将其合二为一,小镇依着山势而建,站在小镇里抬头便能见山,部分山体融入小镇,所以偶尔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还能踩到山的脚。

随着山,镇上很多房屋都凭着岩壁而建,岩壁高过屋顶许多。岩缝中多多少少都撑出一些小枝小丫,有些仅仅是绿叶,有些却能开出小花,但却远远的离着屋顶。唯有石壁上的藤萝毫不见外的垂落而下。

有几户人家的小院里的岩壁,可以攀石而上,上到岩壁的突兀处,种上几株桃花。一阵山风掠过,枝摇叶动,粉的白的纷纷从岩壁上落下,飘在青的瓦上、白的墙间、绿的院内。

那条小河并不是河,而是一道渠。渠水是从山中引出,不知道是哪位能匠想出的妙招,竟将渠道按阶梯式构造,阶梯间距很大,落差很小,无形中削弱了山水冲击之势,将磅礴之力转为潺潺之音。

渠道主体使用花岗岩堆砌,再用青石板铺面,水流平缓竟可行人,所以小桥上路人不多,阶台上戏水的孩童却有几个。偶有一两个家犬,追逐而来,翻滚而落,也是迅速起身,一个劲的抖落毛发上的水珠,贱的孩童一声惊叫,而后在反击的水花中,落荒而逃。

小镇人多以海外务工为主,所以常驻人口不多,有在山坳中,更显得安宁祥和。镇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,算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小城。

下车时,临近午饭时间,穿巷而过,几家老人正在做饭,蜂窝煤的炉灶搁在门口巷道,老头老太太或坐或站,忙着午饭,对于我这样的外来者,最多也就看上两眼,便又专注在灶上的火候。

第三章转山

镇里的小旅馆住了一夜,一床一桌一椅,连电视机都没有,断了外界的纷纷扰扰。昨晚听到了暮鼓,清早又听到了晨钟,问了一下店主,原是山中有寺。

小镇内有路可以上山,直通山寺,但无法登顶。镇外也有小径可以上山,只是小径盘山而行,山路崎岖,却可寻路攀峰。小路的景色有时会胜于大道,而小径难行胜过无路可走。

山高路缓,至少在半山以下,可以这么认为,从山脚起第一段是竹林,毛竹粗大笔直,拔地而起,冲天而上。翠绿枝叶相连相依,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透过,洒在青石小径,斑斑点点。小道石阶上零落这枯黄的竹叶,两边林间则覆着厚厚数层。一脚下去竟然有松软坍陷感,只是一个不小心隐蔽落叶间的竹鞭便能给人一个踉跄。

此处非景点,几乎没有慕名而来的游人,偶有一二也是山下居民拾材挖笋。所以竹林沿途静谧异常,行在其中,予人魅惑,你动便是它动,你静便是它静,恍若一体。偶有微风抚叶“沙沙”而过,才能辨出你是你,它是它。于是捡起一节落枝,且行且敲打路旁竹节,“梆梆”之声,如同棒喝,不坠迷途。

出了竹林,便是山下第二段松林,马尾居多,油松也有不少。层层相叠,有遮天蔽日之势。相较竹林更显幽暗。不过此处活物却多了起来,偶有几声鸟鸣,或有小物窜行林间枝上,更甚者突落一个枯松塔,“吧嗒”在你面前摔成几瓣,吓出一身白毛汗,不觉心虚。落叶松针厚厚一层,滋生杂虫悉悉索索,让人不由加快脚步,唯恐心中什么杂念,在此处化为林怪。

向上而行,松林渐稀,阳光渐可直射,转了一个弯便是一片石台,矮株小枝围着黄墙红瓦,原是到了半山小庙。

因是从小路而上,所以还需从侧面绕至殿门,方可入寺,看看也非古刹旧庙也就没了心思,嗅着香火气,坐在石阶上歇息一二。一个沙弥从侧门而出,望了望这边,我点头示意,他施礼回还后便转身行至他处。

起身继行,过了山寺,林子没有山下那么密,偶有几株虬龙盘根于林间道旁,也非高材大料,只是枝长桠扭别有风格。再向前行,青石板路便断了头转而成了土路,植被也逐渐从两旁转为一边,再向前行,土路也无需扶岩壁而行,道旁地势由缓转峭,犹豫半晌,三思而后,终是向前迈了一步,真的很想看看顶上的风光啊!

没有那一条山路是笔直向上的,有时目光所及是一条直线,走过去则变成了一道弧线。扶着岩壁,又走了一段,路真的没了。如若向上,需从岩壁一侧转向另一侧,也就是从山的这面,转向另一面,看了看岩壁下方的落差,不觉心紧缩了一下,又自觉不想如同自己故事里的小虫,只在罐口嘶吼。紧了紧背包,整理了一下服饰,双手便攀上了岩壁,脚尖垫着凸起处,小心的移动,到了拐角处一个跨越,脚下没有踩住,惯性向失重处摔去,心里一凉,下意识的向岩壁抓了一把,几根岩壁上的藤蔓落到了手心,紧紧攥住狠狠用力将身体拉正,可能用力太猛,整个脸撞在岩壁上,疼得龇牙咧嘴,却又不敢松手,急促的呼出的气,在石壁上凝结成水珠滚落下来。

脑子里一片空白,进退两难,缓过神来两股还在颤抖,环顾四周,虽然转过来了,只是还需一跳才能落到另一面的平台上,心里本能的抗拒这一跳,但抓着藤蔓的手已经发白,脚也在微微哆嗦着的垫着岩壁,长久下去是坚持不住的,不死不活的样子,倒不如给自己来一个痛快!闷吼一声,纵身一跃,终究是跳上了平台,落地一霎,脚下一软整个身躯趴在了地面上,狠狠的抱住能抓住的一切东西,一阵阵的干呕。我破口大骂自己,何苦来哉,罐中小虫有何不好,生活虽有万般无奈,但至少不会出现威胁生命的事情,枯燥只不过是安全的副作用,而此时的一切苦难则都是自由的主题曲!一时间愤怒、恐慌逐一彰显,又慢慢褪去。

平静下来,我坐在地上审视那道岩壁,如果可以真想变回小虫,便可以轻巧的一跃而回,可是现在回去的路比前途更可怕。收拾了一下,衣服破了几个洞,手背也擦伤几处,唯一幸运的是腿脚并未损伤。

一个人转山,可以走走停停,可以随性所欲,甚至可以纵身一跃,而这一跃不仅可以将人变成虫,也可将虫变成人,我不知道现在该算什么,但至少这一跃还活着。

第四章小花

我看到了草阶,这是我起的名字,在我跃过来的这一面的一道山脊出,山草伴石而生,随着山脊阶梯而上通向顶峰,所以便叫草阶。

山草学名叫什么我不知道,墨绿色的叶茎相较于山下的草更坚韧更顽强,它们生长在岩石和岩架的夹缝中,沿着缝隙生存,虽然修长但在山风的吹拂下,沿风向生长,茂盛的地方,山草遮掩住岩架如同平地,稀疏的地方裸露着的岩石比比皆是。这里里山峰已经不远了,不知何时,太阳已经被云遮住,天空开始昏暗起来,白色的雾气从四周弥漫开来。我的脚步却不得不慢下来,覆盖这岩石的山草漂亮又危险,一不小心脚便会滑入被遮蔽的岩石缝中,擦伤事小,扭伤事大。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,湿气加重了行进的难度,本就湿滑的山草便的更加难以驻足,走了一小半便已气喘吁吁,不得已找了一块岩石靠着坐了下来。

岩石在雾气中也变的湿漉漉的,几道青痕落在岩石的避阳面,休息的时候无聊的数着青痕,而长的最好的一块是岩石与岩架相接的缝隙处,巴掌大小碧绿碧绿,全然不似屋角墙下那种恶心的苔藓,仿佛如同一块翠玉嵌在沉闷的黑色空间。一滴水珠从岩壁落下,碰到苔丝又碎落成几瓣,散落四周。雾气越来越重,湿度越来越大,不觉向身体向岩石靠了靠。忽然一抹白色从眼角余光中滑过,下意识抬起了身体。原来岩石下还有一株小白花,差点压了上去,心中惭愧之余,细细的打量了一番。一支小茎,韭叶般的细苗,白色花瓣可能是为了抵御山风的缘故细窄而厚实,那抹白也不似粉白也不比梅白,到像冬日的雪,发出莹莹的白光,花蕊的一丝淡黄,点缀这这抹白光,不至妖冶不落凡尘。

黑色的岩,墨绿的草,丝丝的青苔,茫茫的雾霭,多少让人心里不觉多了几分惆怅,几缕悲伤,而这微微的小花,此时犹如迷茫中的灯光,虽也微弱毕竟明亮。

第五章夜宿

天渐黑,雾渐大,湿气终于凝结成雨滴落了下来,困在山脊远远超出了计划之外,单衣薄裳早已湿透,背包里能遮挡的东西都已经裹扎上身。生活本有计划外的事情,但终究不会逃离生活,而远离生活的计划外终将支离破碎。雨越下越大,天也越来越黑,小虫的蹦跳法则早已无用武之地,上或者下的抉择才是命运的转折。

向上吧!山顶既在眼前,何不向上前行,即便需要后悔,也需要先行后悔之事。这样的选择也许是大多数人的选择,而我的选择是因为后路实在不敢去想。将背包里的东西一倒而空,倒扣在脑袋上,沿着山脊线开始了最后的攀登,被雨打湿的山草更加湿滑,几乎是一步一停,踉跄而行,但精疲力尽来到山脊与山峰连接的褶皱处时,一条几乎直角的峰路,让人近乎绝望。尝试了此次后,猛然将头上的背包甩了出去,疯了似的撕扯着身上包裹的零碎,冲着茫茫一片和眼前的峰路,发泄般的嘶吼着,咒骂着,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,山顶的风雨也随着崩塌的情绪节奏般的忽大忽小!终于,人安静了下来,安静的连心跳都感觉不到,四处张望着,寻觅着崖壁,脑海中不停的重复着:“跳下去,落下去!”是的,罐里罐外有什么区别,等我丢弃了这个罐子,随着风追着雨,留下的这幅身躯将成为最后的遗迹!

蹒跚着、爬着、滚着终于站到了一处边缘,这时候的四周已经看不见路了,只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。“干啥的!”一声大喝,将彷徨的脚步吓了回去,一个穿雨衣的黑影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。“爬....爬山的”我慌张的回答,“嗨!这么大雨爬个甚劳子山,快过来!”我犹豫了一下,犹如迷途的羔羊找到了方向,老实的跟了过去。

沿着峰岩走了一个弯下了一个小坡,一个小木屋竟然藏在一个小凹里。雨衣进了屋,屋里早已升起了火,脱掉雨衣一个干吧老头冲着我喊道“娃娃,进屋,快把衣服脱了,山上湿冷容易害病!”看着我犹犹豫豫是否要脱掉裤子的时候,老头哈哈大笑,“都是带把滴,你个娃娃羞个啥呢”换上老头的备用衣物,坐在火塘旁烤着火,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。老头一边摆弄着烤馍,一边问道:“娃娃,上山来做甚啦?”“转转看看”“人家转转到了半山寺就下去咯,你个娃娃爬的好高哇!这里天气多变,一个人莫要乱闯!”说完递给我一个馍,掰下一口丢进嘴里,干的我噎住了,老头递过一碗水:“莫要急,一口一口我这还有辣子要不要”“要!”“好娃娃,能吃辣,你等着.....”老头忽然转身走到床边,在床下的箱子里摸索着什么,过了一会掏出了半瓶老酒,“吃辣子的人,能喝酒,这山上十天半月来一人,咋样陪老汉走一个”“走一个”“好娃娃!”老头开心起来笑。原来老头是镇上的护林员,这里是护林点,每月上来住半月,换另一个老伙计再上来。

几口酒下肚,话就多了起来。“老师傅,刚才你要是不叫住我,我就掉到山地下去咯”多少我有些感激的说到,“莫怕,你掉不下去,这山好着呢,就算你刚才踏空了下面也是个缓坡,摔不坏人”老头毫不在意的回到!妈蛋的!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甘,狠狠的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。“老汉,在山上四十多年,就莫听过这山摔死过人哈哈哈哈”老头看我恐慌样子笑了起来,仰着脖子就是一大口酒,这酒其实不咋滴不仅烧喉还烧心,但是老头儿却很享受,一大口仅仅眯了眯眼,喉头一滚,长舒一口气,好似所有的不快豆壳散去,窗外的雨还没有停的意思,淅淅沥沥没完没了。酒劲上来了,寒气驱散不少,话匣子也打开了,藏在心里的话没心没肺的统统倒了出来,老头估计也是好久没有和人聊天了,也在不停的絮叨一些琐事。爷俩各说各话,其实他不懂我说什么,我也不知道他讲什么,但是说出来了心里真的敞亮了不少。

一口酒一口馍一根辣子,最后老头熏熏了,我也舌头大了,我拉着老头说:“老师傅,我给你讲个故事”“啥故事,山上可不兴封建迷信啊!”“不是,是一个叫《罐中虫》的故事”“哦,就是养虫子的事啊,老汉我也养过”“别....打岔,听我说....”“好咧,好咧”于是我把故事说了一遍,老头听完一脸茫然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听懂,只在那边打哈哈,我便将故事简化了一下:“老师傅,就是一个虫又想跳出罐子有舍不得罐子,来来回回跳,最后还是死在罐子里了!明白了不!”“这下明白了!”“那你说....你明白啥了?”“这虫子傻呗!”“为啥?”“养在罐里的虫,谁不在罐口加个盖啊!跳球罐子外啊!”

天如穹隆,地如盘,我是盘中餐!

第六章日出

半夜雨便停了,天还未亮便换上了烤干的衣物,和老头道了谢,老头指了一条可以登顶的路,我赶在日出前爬了上去,远方的地平线还在淡淡的雾气下,其目远眺只能看见东方一抹鱼肚白,这孤零零的山头如同云海的礁崖,坐在峰顶的石头上,光秃秃的岩石上偶有几根小草,天越来越亮,却不见万丈金光,抬头看去,太阳早就恹恹挂在空中,今日或还有一阵雨。

第七章微笑

告别老头,告别大山,告别小镇,旅途还要继续,现实的罐子如果真的跳不出去,心里的罐子却一定要打碎,且不管是否有老头的那个盖子。途中和一群行者相遇,相伴中大家分享着自己的故事,轮到我时我没在说罐子与虫子的故事,只是告诉他们我在寻找另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,有个姑娘问我行程中学到了什么,我说学会了微笑,大家起哄说那你笑一个呗,我便真的笑了一下,大家轰然大笑,而那个姑娘却说:“你笑的真好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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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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